饕餮i

杂食/来者不拒
删删改改又一年

【钤光】落花时节又逢君

【一】

 

九月初十日午时,公孙府门被拍得震天响。

家丁忙下了门栓,开条二尺来宽的缝,见一华冠丽服少年,以为是哪户人家的膏粱子弟,恭敬道:“公孙大人今日有要事处理,不便见客,公子请回吧。”

“再要紧也紧不过本王的事,让开。”陵光招招手,身后五六名侍卫便径直破开大门,他不愿多费口舌,喝问,“他人在何处?”

这家丁年方十六,月初才被招入府,哪里见过这阵仗,登时吓得坐在了地上,话都说不利落,哆嗦着虚指一个方向,道:“大....大人在东....东边,东边的厢房。”

话音未落,陵光便迈着步子火急火燎地奔过去,心底着急忙慌地催促自个:快些,快些。待闯进东厢房,见那身蓝衣还在,未等心喜,待分辨清楚时便已凉了半截,公孙钤伏在一局棋上,杯中茶水只余半盏,嘴角淌的血迹早已流干。

斯人已逝。

陵光抚着公孙钤的背,滚烫热泪随颤动大颗大颗地洒落,打在棋盘上,沾在衣襟上,嘴里不住喃喃一句话。

“孤王....迟了。”

“爱卿...”

“是孤王来迟了...”

若能再早一些......

 


【二】

 

九月初十日平明,陵光辗转方醒。

宫人捧了盥漱用的东西进来,为首的公公看陵光神色木然,缓声道一句:“王上。”把他叫回了神。

“现在是什么时辰?”

“回王上,五更天了。”

陵光迟疑了片刻,问:“.....那今日是初几?”

“昨儿刚过的重九节,今日应是初十。”

今日,天璇副相公孙钤将遭人算计,毒发身亡。思及此处,陵光一刻也没敢多待,起身便召集羽林军赶往公孙府,将宅子围得水泄不通,又下令:若见着旁人从此处出来,一概拿下。

这番动静闹得不小,公孙钤步履匆匆迎出门去,观紫衣君王被一众兵士簇拥着,持剑而立,戾气冲天,按下心底惊愕,伏身叩首:“臣公孙钤,见过王上。”

陵光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。

有探子来报:“已将府内一干人等拘住,听凭王上吩咐。”

“押走。”

“王上且慢!”饶是这种时候,公孙钤也比常人冷静三分,他刻意放缓语气,一面拖延,一面考量应对之策,“臣心知王上今日来拿人,绝非草率,然.....臣有一贵客尚在府上,望王上能网开一面,放他去了。”

“贵客?”陵光皱眉,摆明了是不放在心上。

公孙钤答道:“此人名唤慕容离,是臣的知交好友。”

陵光摆摆手,依旧那副不甚在意的模样:“行了,若真无罪,本王迟早放了他。”如有加害公孙钤之嫌,也不能轻饶。

慕容离被天权王视若珍宝,叫执明知道此事,两国必生嫌隙,天璇怎能无端再树一敌。公孙钤心中万分焦虑,脱口而出:“王上!”

“押走!”陵光亦是吃了秤砣般,见公孙钤极力袒护,心中没来由的不是滋味,一时烦躁起来,谁说也听不进。公孙钤本是一桩好心,奈何事与愿违,不论他如何恳求,都已是无用功了。

三日过去,公孙钤想尽了法子要救慕容离,可没等几日,天权大军如乌云压境,来势汹汹。谁也不知道慕容离是如何向天权求援的,可谁又能想到平日里混吃等死,游手好闲的天权王会为了一个臣子直接向他国宣战呢?简直儿戏一般。这人不可拿常理衡量推断,也不知是该骂他一句莽夫,还是该夸他一声情种。

左右也已开罪天权,此时还人,反而折损国威。

天璇却陷入了无人领兵的僵局。

陵光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下的决定有多鲁莽,为了保全一人,让子民平白承受战火煎熬,由他一手造成,内心苦痛更甚,却不能言语:“你说,本王是不是个昏君?”

公孙钤看了陵光片刻,神情坚定:“微臣不这么认为。”

“你....当真这么觉得?”陵光问。

虽看不透王上的眼底的茫然从何而来,公孙钤伏首,字字掷地有声:“王上有统御之能,亦不失惜人之义,若能在盛世,必有一番作为。臣虽无能,蒙恩厚重,当不惜心力,领兵与天权一战,愿王上做盛世之君,万望王上成全。”

“盛世之君...”陵光喃喃着四字,这是他为人君的本分,是子民对他殷切的期望。原是仅仅想要公孙钤活下来的,可他动摇了。换作以前,陵光大抵会想:天下与我何干?但公孙钤教他振作,不正是为了匡扶天璇么......“公孙钤,你还欠着本王一局手谈,记住了。”

“待臣凯旋而归。”公孙钤应声。

数月后,公孙钤殉难的消息传来,陵光正拨弄炉里的夜酣香灰,愣了半天神,瘫坐在塌上,眼底泛起一层水气,尽是绝望。

都是天意弄人。

假使他能舍了这身筋骨,换公孙钤一条命,倒好了.....

 


【三】

           

“王上,王上!”

“您是天璇的王,战场刀刃无眼,去不得呀!”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“孤王心意已决。”

只愿一去不复还。

 

天璇国边境。

烈马嘶鸣,兵刃交接之声依稀可闻,昨日一战耗损物资甚多,公孙钤对着演兵的沙盘排兵布阵,正一筹莫展,听营帐外人声鼎沸,随即便有人前来通传,其中内容听得他血液逆流,冷汗涔涔。

路途迢远,陵光日夜兼程至此处,未得歇息便打马直向中军帐去,公孙钤并一众将领垂首以待多时,陵光免了诸多繁琐礼节,只留公孙钤一人共商对敌之策。

待将领各自告退,公孙钤便叹了口气,道:“王上不该来的。”

“本王知道。”陵光面上疲态尽显,马不停蹄地奔波早耗光了他的精力,方才对着兵士时,不愿打击士气,端了半天,到现在才露了形。

眼前这位向来执拗,公孙钤看在眼里,忍不住多嘴几句:“王上是天璇的王,如今战火四起,即便是为天璇着想,也应更加珍惜自己才是。”

陵光打量公孙钤片刻,他披着明光甲胄,少了几分文臣儒雅,多了几分武将英气,恍惚一瞬,点了点头,又淡淡“嗯”一声,算是回应。

公孙钤见陵光不愿谈及此事,料想这些也是在王城里群臣说过的老话了,要与天权战事比起来,王上才更是让他觉得万般无奈:“臣既已说过要凯旋而归,定会言出必行。”

陵光眸子里一片深邃:“本王信得过你。”信不过命。

所谓一语成谶。

半月后,天璇被一场奇袭打得节节败退,几乎溃不成军。兵败如山倒,公孙钤见情势不妙,当即护送陵光返回王城,身后天权十余支铁骑咬得几乎寸步不落,倘若继续下去,恐怕是九死一生。

“王上,沿这条路走下去不出三里便是有个小城,到时更易衣装再逃走,或可有一线生机。”公孙钤掉转马头,冲着敌军方向,“恕臣失职了。”

陵光愤怒地一拉缰绳,勒马停下:“公孙钤,你当本王是为了什么.....”话刚说出口,陵光便抿紧了嘴唇,只不甘地望着他。

“臣都知道。”

数日来,陵光三番五次的救他于死局中,公孙钤起初是感激,之后是怀疑,他再不能视若无睹:“不论王上做了什么,钤都无法领情,恳请王上,就此收手吧。”他不由分说,策马而去,留陵光一人怔在原地。

要是天命如此,情愿没见过他。

 


【四】

 

正值初夏,天气和暖,王宫花苑里的花开得热闹。陵光斜倚在塌上,借着树底荫凉阖眼养养神。

一名宫人小跑着过来通报:“丞相大人求见。”

“见。”

不多时,有零零碎碎的脚步声自远而近,听得一句“微臣见过王上”,陵光眼皮子也懒得抬,道:“平身吧”。

“王上,老臣新近刚认识了一位晚辈,于棋艺之上,很有几分天赋....”

有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:“叩见王上。”

陵光心里突地一跳,不由得望了过去,正巧对上眼,他面前的青年眉清目朗,虽敛了神采,却依旧掩盖不住那份意气风发。怔愣片刻,他抓起身侧杯盏往地上摔去,怒喝道:“滚!本王不想再见到他!赶出去!”

“滚!全都滚!”

这突如其来的怒火着实吓到了众人,魏玹辰领着公孙钤告退,內侍们也颤抖着离开,一刻也不敢多呆。

陵光的身侧终于清静了,花苑里风光正好,他却只感到一片萧瑟之意,仿佛一切不过是场噩梦。

这一次,没有公孙钤。

 

淮西风光正好,满目落花流水,匆匆而去,隐隐约约能听见戏楼里传来《长生殿》的词:“唱不尽兴亡梦幻,弹不尽悲伤感叹,凄凉满眼对江山”。一辆鎏金马车停在青石砖上,路边黄发垂髫笑语盈盈,说着小儿听的话本子。

“那老爷子是谁?”马车里的老者掀开帘子,问道。

布衣青年低眉顺眼:“奴才给您去打听打听。”

“不必了,走吧。”

路边的老人看着马车绝尘而去的方向良久,红了眼眶。

半大的小子吸吸鼻涕,懵懂地问:“爷爷,你怎么了?”

“碰见债主了。”

 

“公孙钤,你还欠着本王一局手谈,记住了。”

“待臣凯旋而归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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梗来自 @陵钤都挥霍光了 太太的【钤光】用烟花的方式打开钤光

这个脑洞可以说是非常非常厉害的!

p.s:对原梗做了比较大的改动


我们下个月再见?(别)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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