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梅竹马都像狗
一、听青梅竹马说的爱情都是毒鸡汤
淮西山青，淮东水秀。苍翠山峰层峦迭起，霞光破云，飞鸟西下，氤氲烟雾笼轻水，多情柳花逐雪风。道是男儿才华阜比仙，女子气质美如兰，要不怎么说好山好水养佳人？
青石路上车马粼粼，人流如织，小摊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，好生热闹。街旁酒肆里，坐着两位翩翩少年。
一位面若桃花，不住瞟向街对面与人谈笑风生的蓝衣公子，漫不经心道：“裘振，你说公孙钤看上去，像不像已经有了.....心上人？”
另一位神情坚毅，不苟言笑，思忖了半天，开口：“像。”
“是谁？”
裘振遥遥一指，正指着公孙钤旁边那人。
陵光一口水呛了喉咙，放下杯盏，颇有不服：“你说仲堃仪？”
“其一，仲堃仪才貌双绝，年纪轻轻就入了太学。”
陵光撇嘴。
“其二，他们青梅竹马，两小无猜。”
陵光翻了个白眼。
“这第三——”裘振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。
“是什么？”
“淮西女子心中，觉得他俩最是般配。”
陵光绝倒。
裘振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脸，拍了拍陵光的肩，以示安慰：“........看开点。”
“本少爷未必输的！”
忽闻有人来到，问：“什么未必？”
陵光一扭头，就看见公孙钤站自个身后，舒眉展眼，纸扇轻摇。乍时吓了一跳，佯装做平日里蛮横模样：“倒是你，跑来酒肆作甚？”
“既然来了酒肆，自然是买酒了。”公孙钤轻笑一声，同小二交代几句，不多时便提了一满壶。
陵光挤兑他：“书呆子喝什么......”裘振扯住他的衣袖。
“.....随你。”这才改口。
“那就多谢陵少爷了。”公孙钤哑然失笑，行过一礼，“在下还有约在身，不能作陪，二位改日再叙吧。”
待公孙钤走得没影，陵光才沐浴在裘振同情的眼光里，抱着脑袋自暴自弃地蹲下来，：“这张嘴真是没救了........”
“你还是早些跟他挑明了吧。”
“怎么做？”
“嘴上说不出的，不如写下来。”
这一头，公孙钤与仲堃仪并肩而行，引得女子纷纷侧目，三五成群不时交头窃窃私语，其中还夹杂着一两声匿笑。两人人早就习以为常，向来不放心上。
“仲兄。”
仲堃仪早已看透一切：“公孙兄但说无妨。”
公孙钤郁结已久：“在下能打得过裘家的少爷么？”
“裘振其人，五岁能扛鼎，七岁格猛兽，九岁托梁换柱，伸钩索铁，此等天生神力——”仲堃仪略加思索，委婉地说，“你大抵只能与他比比背书了。”
公孙钤叹了口气：“陵光看不上读书人。”
二、傲娇是如何炼成的
次日，钤堃携酒游湖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，这一会听王姑娘说他俩情投意合，过一会李小姐又说他俩私相授受，各家的话传得满天飞，正主放任它去，可害苦了别人。
“啪”地一声脆响，陵光又掰断了双筷子，把筷筒拿过来，发现里头连根毛都没留下。不必说也知道，他是为谁消得人憔悴，徒手折筷终不悔。春风楼的小二跑过来，见满桌都是木条碎屑，心底唾了句小阎王爷，讨好道：“陵少爷，要不小的再给您拿几副来？”
“罢了。”陵光丢了筷筒，“给本少爷上一壶好酒。”
“得嘞！”
那梨花木的筷筒骨碌骨碌滚到刚进门的公孙钤脚底下，他驻足片刻，刚踏进门又收回脚，在陵光眼里成了看见他要刻意回避一般，心底越发不是滋味，可他又不想再祸从口出，招公孙钤讨厌，只好随便问了句。不料这话出口，竟结巴起来：“公...公孙钤...你你....你来干什么？”
威胁不像威胁，讽刺不是讽刺。一句话说完，陵光憋得满脸通红。
其实陵光原先也不这样。他打小就对公孙钤百般好千般好，看他怕蛐蛐就把虫子都捉走；知道他爱影戏就去请人上门来演，谁知道那老头脾气臭，自己才一怒之下揪了人的山羊胡子；还有多少小玩意.....权当扔水里了。
公孙钤真有点不习惯。打小陵光就爱捉弄他。公孙钤七岁的时候喜欢捉蛐蛐儿，陵光就带着裘振将公孙府内的蛐蛐儿连带着能叫的虫子满门抄斩；九岁的时候移情影戏，陵光就把镇上唯一一个演影戏的老头吓得三年闭门不出；还有弹弓、箭翎、风筝、象棋.....通通都玩不成，若非陵光，他何至于闭门不出只求与圣贤为伍....用仲堃仪的话说，就这样他还能喜欢上陵光，真是家门不幸.....
“在下约了仲兄小聚。”公孙钤讪笑，“陵少爷今日怎么得闲过来.....折筷子？”
公孙钤笑得真好看。
怎么又是仲堃仪？
陵光忿忿。想他听了裘振的话，那日回去后磨墨着笔，抓耳挠腮了半天想给公孙钤写信，笺纸废了十多张，如今看来全是白折腾，也好，也好，回去便撕了。
小二提了一壶上好的花雕过来：“您的酒来嘞！”谢天谢地这小祖宗不折腾了，再折下去客人还怎么吃饭。
“给本少爷再拿两筒筷子过来！”
小二苦着一张脸：“您...您还来呀？”
春风楼里三百竹筷，四十骨筷，根根尽断，不得已只能提前打烊。陵光扔下两锭银子走人，留掌柜的抱着小二账房哭作一团。
小聚作罢，公孙钤打道回府，路上不停地打着喷嚏。
“公孙兄，有人骂你呢。”
“哄小孩的话，何以为信.....阿嚏！”
三、色字头上一把刀
陵府有客，花苑里闹腾的很，亭里设一方石桌，远远只见三人围坐一团，酒肉皆备，聊得好不快活。陵光裘振交情自不必提，第三位是镇上有名的“混吃等死”，执家小子执明，与这两人亦是从小就相识，平日里吊儿郎当惯了，每逢他上街听曲，良家女子皆闭户不出，生怕被他拐去。
“你又去春风楼掰筷子了？”
“我爹不让祸害家里的。”
“所以你来祸害我家？”执明纳闷。
“对啊。”陵光说得理所应当。
裘振喝了口茶。
“你还没追到慕容离？”
“你还没追到公孙钤？”
“银子都砸没了吧。”
“醋缸都喝完了吧。”
两人大眼瞪小眼，彼此惺惺相惜起来。
“不容易啊。”
“你也是。”
又东拉西扯一会才回正道，执明剥粒花生扔进嘴里：“你生辰可是这个月初九？男子二十有一，虽比不上冠礼隆重，但也不免操办，到时宴宾客、见祠堂，麻烦得很。”
裘振见正主左耳进右耳出，早已神游天外，才放下茶盏，提点他一句：“公孙家乃正宾，也要来的。”
听见熟悉的两个字，陵光耳朵抖了抖，脑袋不由自主地耷拉下来：“知道了知道了....”想起那个书呆子，现在心里还泛酸水呢。
“那日喊你去送信，怎么后来又不去了？”裘振问他。
“想开了呗。”陵光嘟哝了几句有的没的。
执明和裘振交换一个眼神，意思意思安慰他：“你也别太伤心，到那日，哥两个定有大礼奉上，包君满意。”
四、看多了狗血也就该习惯了
屋里只点着一盏油灯，昏黄的光只映出小片景色，笙歌鼎沸、觥筹交错之声从远处传来，公孙钤悠悠转醒，记不得自己身在何处，后脑勺就像被打了一闷棍似的生疼，他扶额坐起，眼睛还有些花。待缓过一阵，才环顾四周——观陈设无一不精巧华美，像是大户人家的厢房。
他原本是要去陵府的，谁知半路....怎么就到了这里。
还是速速离开的好。公孙钤赶忙起身，一时目眩头昏，四肢无力，踉踉跄跄地半扶着墙挪步，四周的物什被他不慎撞得散了满地，定神一看，方觉眼熟。不说其他，单那块流云百福的玉佩他就他就见过不下数次，再看时，翡翠抹额，雀纹金锁，个个都是陵光的佩饰。
公孙钤过意不去，将地上东西收了收，一样样摆回原处，桌上压着一纸莲华笺，旁边搁置的信封上书“公孙钤平启”，纸上字迹潦草，加上光线晦暗，实在看不清写的什么，只是依稀辨出一句“凤飞翱翔兮，四海求凰”。
真是奇哉。司马相如作客卓家，在卓家大堂上弹唱一曲《凤求凰》，卓文君便当夜与之私奔，当垆卖酒，成就一段佳话。陵光给他写这个，是要做什么？公孙钤穷尽毕生所学，只想到一个不可能的答案。
门“乓”地一声被撞开，来人酒气冲天的进了屋。
天刚蒙蒙亮，陵光翻了个身，被一大块硬邦邦的东西硌得生疼，推了推，还热乎乎的，能动弹........他揉揉眼再睁开，身下是个活人，而且这个活人还是衣衫半解的公孙钤，最惹眼还要数他胸口落的牙印，边上泛出点点紫红淤青，也不知是谁辣口催花。
“这是你咬的。”
“人是你睡的。”
陵光脑子里闪过两句话。
公孙钤什么也不说，单手支起温润脸庞，眼睛里载着笑意，衣襟顺着肩头滑下去，大喇喇地敞开来，偏偏在塌上还是那股子书生气，惹人犯罪。陵光原本还有些怀疑，现在是不得不信自己真做了这等禽兽之举。他挡住烧得发红的脸，努力回想昨夜里发生的事，跟执明几个玩得开，是有些喝多了.....他想起来，春风一夜这出，在哪家的话本子里见过。
“那什么....本少爷会对你负责的。”
好像这一句，话本子里头那个纨绔少爷也对被他玷污了清白的黄花闺女说过。
“你也别太伤心，到那日，哥两个定有大礼奉上，包君满意。”
........干得好。
“何时提亲？”公孙钤终于开口。
陵光咽口口水：“......月底？”会不会太快了些。
公孙钤拿氤氲的眸子扫了他一眼，似乎颇有怨言。
“明日，就明日！”
第二天，公孙府的聘礼风风光光地抬进陵府大门，叫镇上女儿傻眼了大半日，打那以后，春风楼里再没少过筷子。
“这一计如何？”仲堃仪颇为自得，“八筒。”
执明扔出一张四万：“凑合凑合，多亏裘振好功夫，打晕带走一套行云流水，一气呵成，不去当绑匪真是屈才了。”
“.......碰。”裘振玩不来这个，打了一轮才排好，“别叫陵光知道。”
“胡了，自摸清一色。”公孙钤摊牌，“给钱。”
“又是你？忒狠了也。”仲堃仪郁闷。
“养家难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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